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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灵】不死鸟(八)

今日缺爱,想要评论

本章搞搞狗血


不死鸟(八)


 

第二天是李振洋的毕业典礼。

卜凡给李振洋怎么打电话都打不通,最后没办法一个电话打到李英超这里,说他们导师脸快拉的有三尺长了,问李振洋人到底去哪儿了!

李英超头疼地坐在床上扶着脑袋,说他早上出去了,我以为他去毕业典礼了。

卜凡粗枝大叶的,说话不过脑子,说难道车祸了?

饶是李英超一个字都不想多说,听完这话也忍不住叫他别乌鸦嘴,想了想又说,那我去找找吧。

卜凡听着李英超的声音闷闷的,情绪也不高,还想多问两句,这边已经把电话挂了。

 

李英超在床上盯着李振洋的枕头呆了两分钟,慢吞吞地爬起来洗漱。

 

李振洋还能去哪儿。

他这么宅的人,不在家就在画室,要么就在岳明辉那儿,既然卜凡和岳明辉都没找着他,那除了他那新工作室,没可能在别的地方。

 

他感觉头钝钝的痛,可能是因为昨天闷在被子里哭的,再想起来又觉得自己也傻,这件事儿要是一开始跟李振洋好好说了,可能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不过他还是有气,李振洋也没摆出什么要解决问题的态度,一副审犯人的样子对自己。

 

今天有雾霾,气温也高,街道两旁的绿荫没精打采地,晃悠都晃悠不起来,李英超没吃早饭,走到地铁站的时候微微犯了一阵眩晕。

 

李振洋的工作室在城北的艺术园区里,下了地铁还要走二十分钟,李英超只觉得被密不透风的热浪完全包裹,一步一步都走的艰难,胃里现在已经感觉不到饿了,无力感贯穿四肢百骸,他把胳膊挡在头顶试图躲开一些太阳光,举了没几步路又觉得胳膊酸软。

 

工作室的大门是开着的。

 

李英超远远看到,还没进门就先松了一口气,仿佛看到空调在向自己招手。

 

前台没人,工作桌上也没人,只是零落地散落着一些稿纸,李振洋那屋的黑色木门是关上的。

李英超推门前顺手拿一次性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

 

甘凉的液体滑过嗓子,他感觉到先前闷燥的不适褪去一点。

 

“洋哥?”

 

他向下按动门把手,推开木门。

下一秒钟,他愣在了原地。

 

最荒谬的梦里也不会有这幅场景。

 

李振洋不着寸缕躺在沙发上,对面支着画架,丁姐坐在画架后面。

 

他脑子“嗡”地一声炸开,手里的水杯“啪”地掉在地上。

 

李振洋像是没想到这时候会来人,也愣住了,反应过来后扯过沙发扶手上的衬衣一把盖住自己下体,

“小弟!”

 

李英超踉跄着转身跑了出去。

 

他一阵一阵地犯恶心,眼前发黑,脑子也是晕的,好像大概能看见路,却也不能全部看清,只感觉自己晃过一个一个的色块,然后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跌撞着摔进一辆出租车。

 

“呕……咳、咳咳……”

他上出租的动作太狼狈,像是被饿狼追在身后似的,刚报了目的地是“音乐学院”之后,紧接着就是一阵干呕。

司机担心地看了他一眼。

“要吐啊?”

 

李英超把帽子压低了一点,摇下窗户,车速让吹进来的热风变得凉快了一点。

 

他拼命压着胃里翻腾的不适感,低声道,“不要。”

 

他闭了一下眼睛,眼前一闪而过刚才那副画面。

记忆过于清晰,连屋内空调风口刚好对着他吹过来的风,都仿佛又刮在他脸上。

 

李英超身子一抖,猛地睁开眼。

 

“小兄弟,”司机被他这猛地一激灵吓一跳,“不是……你没事儿吧?要么给你送医院去啊?”

李英超皱着眉头,盯着前方,死命攥着拳头,“去京旺家园。”

“啊?”

“去京旺家园!”

 

 

李英超一下车就开始跑,跑进家门,还好他前两天回来懒得拆箱子,行李箱不用怎么收拾,证件都在书包里,他手抖得厉害,老是拿不住东西,想拿这个又碰掉那个,也顾不上去捡起来,只是随便地捡了些衣服和洗漱用品塞进包里。

司机还在楼下等他。

 

“去机场。”

司机有些狐疑地打量他,“你……离家出走啊?”

 

李英超看到前方拐角处一个穿着白衬衫领带挂在脖子上的男人向这边跑来。

身影熟悉到刺的他双眼发痛。

 

“去机场!”李英超抖着双手掏出护照,“看清楚!成年了!让你走就走别他妈废话!”

 

司机平白被这么一吼,不耐烦地挂挡踩油门,一脚冲了出去。

 

“你别好心当驴肝肺,我这不……”

 

李振洋看见他了。

李英超看到李振洋看见他了。

 

他坐在副驾上,看到李振洋透过挡风玻璃看见他了。李振洋在看清他的那个瞬间,猛地停下跑向单元楼的脚步,惊惶地看着车子驶过去。

李振洋透过车窗看向他。

可是他没去迎那道视线。

李英超闭上眼。

 

他不想去看李振洋的眼睛了。

 

去机场的路上他的手机不停地在震,先是李振洋的电话,然后是卜凡的、岳明辉的,再之后还有尤长靖的,他被震得实在不耐烦,干脆关机。

他本来计划后天飞回美国的。

他本来计划今天陪李振洋毕业,明天要去陪李振洋上一天班,去他的工作室,在他的同事面前给李振洋盖个戳儿。

他本来计划……

 

本来个屁。

现在看来,都不用了。

他改签了三个小时后的航班。

 

李英超掐着自己的胳膊,努力让疼痛帮助自己清醒一点,他不能被湮没,不管那种在他胃里翻天覆地的情绪是什么,伤心、害怕、绝望、愤怒,他都不要去想,不要去感受、不要去思考,他有别的事情要做。

他动作慌乱地去掏耳机,在塞进耳朵的那个动作里忽然想到,这个耳机,是李振洋送给他的。

 

他一把拽下耳机,在出租车驶过一大片绿化带的时候,打开车窗把那团线扔了出去。

 

 

脑子里其实已经列过很多点了,一二三条,关于李振洋为什么躺在那里,哪怕他拒绝去想,也没有办法抵抗本能一般的反应。

给李振洋扣上罪名的,为李振洋开脱的,合理的,猎奇的,伤人的,伤己的。

李英超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逃命一般的跑掉到底是因为怕听到他解释后无法原谅他,还是怕听到他解释后发现不得不原谅他。

 

他感觉呼吸困难,什么东西揪住了他的嗓子,扯得他心脏都跟着抽疼。他怕李振洋冲到机场来找他,候机全程都躲在男厕所里,听到登机广播后才一下蹿出去。

在廊桥上的时候他忍不住开了一下手机。

微信震了好几下。

 

置顶的聊天框里,李振洋最后一条消息是,小弟,先回家好吗?

李英超一下笑了,眼泪滑出眼眶,他抬头把机票递出去,有些难堪地抹了把脸。

温柔的空姐冲他善解人意地笑笑。

 

他删掉了那个对话框,再次关机。

 

 

 

李英超再次回国,是在两个月后。

来接他的是毕雯珺。

 

“回……”

“回你那儿,”李英超声音有点哑,“方便么?”

“方便,”毕雯珺把箱子从李英超手里拿过来,“感冒了?”

“有一点,”李英超脸色蜡黄,“飞机上也没睡着,本来没想着找人接我的,我……”

“回去睡吧,”毕雯珺打断他,他刚升上大四,保研了,为了一心一意准备毕业作品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小屋。

“嗯。”

 

上了出租车以后,毕雯珺状似无意地提起,“洋哥来学校找过我。”

李英超没什么表情,“嗯”了一声。

“来了几趟,问我你有没有消息。”

李英超没说话。

“我也没跟他细说,毕竟你也没怎么跟我细说,我就说你还挺好的。”

毕雯珺自说自话了半天,看李英超还是没什么反应,试探地问道,

“你要不要,跟他说一下你回来了?”

 

李英超垂着眼睛,沉默了一会儿。

“我想先睡会儿,”他抬起头来朝毕雯珺安抚般地笑笑,像是在让他不用担心,“这会儿,头晕。”

他脸色憔悴,眼下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看就是没睡好。

笑起来比不笑还让人心疼。

 

“老板那儿呢?你说了么?”

李英超皱起眉,“你还在岳叔那儿……”

“辞了,”毕雯珺摇头,“开学前辞了。”

李英超轻轻点头,“那你不用管,我自己跟他说。”

 

毕雯珺是跟人合租的,只占一小间卧室,帮李英超安顿下来后,他把钥匙给李英超,自己准备回学校住。

李英超本来还想说我睡沙发就行,但是毕雯珺不由分说地把钥匙塞他手里就走了。

他实在累的难受,澡都没力气洗,爬上床闭眼就睡了。

 

也没有睡的很实,脑子里走马灯似的一幕幕过,他知道自己在做梦,不想再继续梦下去,却也睁不开眼。

迷迷糊糊躺到半夜两点多,嗓子开始刺痛,李英超仿佛感觉自己咽喉下面长出一小块儿发红的烙铁,烧的他咳也咳不出来,就是干疼。

他起身下床去接水。

手机适时地亮起来,屏幕上是李振洋的消息。

 

——小弟。

 

简简单单就两个字。

 

 

他刚逃到美国那天,李振洋跟疯了似的每分钟都在不间断地给他发消息,要么就打电话,后来岳明辉接棒,说弟弟不管你现在怎么样先给我们报个平安,不然我们只能报警了。

李英超给岳明辉回了条消息,说飞机刚落地。

 

沃思堡城市边缘有大片农田,这是一个粗犷与优雅得宜相彰的地方,镇子里到处是整日手握啤酒的牛仔,经常能听到他们在酒吧里低俗地叫骂,可是西部风情中又总有一点点古典穿越时间而来的矜贵,破落的酒吧门店也总有些不俗的装饰,格格不入又完美融合。

李英超在这里的寄宿家庭是对中年夫妇,性格很开朗,在还没有排练安排或唱片录制的日子里,他们慷慨地表示可以接着为李英超提供住宿。

 

“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女主人在一天晚饭后收拾碗筷的时候问他,“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

李英超沉默着不知如何作答。

 

“你像是变了个人,弹琴的时候甚至都会叹气。”

“没有什么能让你高兴起来吗?为我们弹一曲《叽叽喳喳波尔卡》吧?”她倒上红酒,递给老公一杯,两人交换一个亲吻,在沙发上期待地看着他。

李英超放下酒杯,抱歉地说今天太累了。

 

他没出息的在夜里抱着被子想,我离开家的时候,比现在坚强多了。

 

 

稍稍冷静下来之后他会想,其实并不是不能沟通。

 

李振洋还是会给他发消息,然而他即使在李振洋没有给他发消息的时候做足了心理准备,或许今天就可以拨一个视频电话给他,谈一谈,在看到李振洋的消息的那一刻,总还是会想到那天,他推开李振洋工作室的门,看到的那副场景。

 

——你那边降温了,多穿衣服。

 

他依然是体贴入微到无微不至的好哥哥,却也从来不再提起那天的事情。

这又算什么呢?这些无关痛痒的问候,李英超想,我要你给我发这些做什么呢?

 

他在异国人烟稀少的街巷茫然地抬头。

 

 

他依然与岳明辉保持联系,频率不高,岳明辉惯会说,“离了你哥哥连岳妈妈都不认了”,“不想聊天没关系,起码让我知道你平安”,他对这些话没招,只能三天一打卡似的报备平安。

 

李英超在费城完成一场演出后,跟随乐团成员一起去酒吧庆祝演出成功,不少人来与他碰杯,说他是他们合作过的最年轻的钢琴演奏家,说他前途可期。

李英超那晚难得的有一些开心,他第一次体会到酒精对人的作用原来这么奇妙。

 

他应该是有些醉了。

他端着一杯红酒,避开人群,在角落里点开跟岳明辉的视频聊天。

岳明辉像是还没起床。

 

“宝贝儿?”岳明辉刚睁开眼睛,“你在哪呢?”

“岳叔——”李英超快乐地叫他,开心地掉着眼泪,“你头发好丑!”

“宝贝儿,哎呦,你这是喝多少了?”岳明辉有点着急,“在哪儿呢跟谁在一块儿呢?”

李英超不去理会岳明辉的问话,只是大声说,“我好高兴!岳叔!我好高兴!”

 

身后的走廊里有一对同性情侣在接吻,李英超盯着她们看,被发现了还冲她们举举杯子。

“Cheers!”

那对情侣笑了,又回到热吻中。

 

“哎,超儿?”屏幕那头的岳明辉干着急,“你别喝了!”

“我很高兴啊岳叔!”李英超又在重复,“真的高兴!”

“哎我天,我这什么命……伺候完大的伺候小的,”岳明辉下床拉开窗帘,“你高兴是吧,昨晚上李振洋在我这儿喝的……”

“他怎么了?”李英超忽然把手机拿近,“李振洋怎么了?”

 

岳明辉噎了一下,告诉自己要冷静。

 

“超儿啊,你最近跟洋洋……”他组织了半天语言,最后也说不下去,只能无力地说一句,

“你哥一直担心你。”

 

李英超笑了。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身子一软没收住力砸在墙上,眼神却忽然清明得像是没喝过酒,

“他以什么立场担心?”

“他拿我当什么呢?弟弟?男朋友,还是什么包袱负担,背起来好自我感动,为了我不惜自我牺牲出卖色相,”他嗤笑一声,“我该怎么做?感激涕零照单全收吗?”

“弟弟……”岳明辉想让他别再说了。

“去不了英国留学,我还可以去别的地方,这个地方不给奖学金,我还可以想办法去给全额奖学金的学校,他李振洋是凭什么觉得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着他来拯救呢?”

“他要走的路,他自己走,不必问我,不必向我报备什么,Ok,fine,我要走的路,他也直接就替我选了,还显得我跟个残废一样只能靠他背着走。”

 

李英超没想过自己说这些话会这么顺畅,他这一个多月思前想后脑子里除了琴全是这件事儿,憋了这么久,说出来原来这么的,毫不费力。

 

岳明辉像是愣住了,半天没给他回应。

 

李英超忽然觉得累,又困,他径自挂了视频,坐在了地板上。

 

李振洋仍然每天给他发消息,多的时候写两句天气预报,少的时候就两个字——小弟。

 

像今天,就只是叫他一声,小弟。

 

李英超喝完水躺在床上睡不着,肿起来的嗓子存在感太高了,烧的他躺着都浑身不舒服。

 

就这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不停地去厨房接水,又因为喝多了水要去厕所,一直挨到早上,毕雯珺给他发了个微信,问他醒了么。

李英超回他,家里有药么?

 

毕雯珺拎来一袋子消炎药感冒药。

李英超头上全是汗,却也没发烧,只是已经完全失声了,毕雯珺拉着他要去医院,李英超拿手机打字给他看:实在没劲儿,我先吃药歇一会儿。

毕雯珺也没办法。

 

药吃了两天,水喝了两天,到第三天早上半点儿依然没见好转,毕雯珺说不能再拖了必须去医院。

李英超蜷缩在床上咳嗽,咳得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抖,又说今天约了导师要去送碟片。

毕雯珺想了想,给尤长靖打了个电话,让他代李英超送CD。

 

到了医院大夫说看嗓子,李英超刚一张嘴大夫就把压舌头的棍儿丢掉了,说发炎了这是。

毕雯珺说消炎药吃了两天了。

大夫是个上了岁数的老头儿,摆摆手先让验血。

李英超坐在椅子上等结果,整个人像是透明的,没半点儿血色。

 

手机响了一下,他拿出来看。

李振洋问,你回国了?

 

李英超闭上眼睛,把手机塞进兜里。

 

再回到诊疗室,大夫看到化验结果,扶着老花镜问他,小伙子,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李英超扯个尴尬的笑,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药对症后病情慢慢转好,李英超在床上躺满一周,小脸瘦的凹陷下去,又不能吃别的,只能每天喝粥。

岳明辉给他打来电话,他不能不接,嗓子哑成这样,岳明辉说什么也要来看看他。

“我不让李振洋知道!行了么!”

 

李英超苦笑,心说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毕雯珺提上来的粥一天换三个花样,都是他最喜欢的,他先开始还没意识到,嘴里没味道吃什么都一个样,后面反应过来了点儿,试探性地提了一句,毕雯珺什么都答不上来,只含混地说,“就在楼下的店买的”,李英超看他这幅样子就知道是李振洋交代过。

他觉得倦,也无心多问。

 

他没力气起身,岳明辉要来就让他来,他只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岳明辉给他喂了顿饭,李英超没见着人的时候还嘴硬,看见岳妈妈了,忍不住喝着粥掉眼泪,还没力气多说话。岳明辉心疼的紧,第二天又拎了各种补品来。

 

 

反反复复快十天,李英超可算是有力气下床了,嗓子也完全恢复,岳明辉说带他出去吃饭,他说想回Queen’s看看。

晚上毕雯珺来接他,岳明辉刚陪他们坐了一会儿,还没及细聊在美国的种种,就被分店的值班经理打电话叫走。

李英超怂恿毕雯珺上台再弹一首《小狗圆舞曲》,毕雯珺看他精神头这么好,不想扫兴。

 

没成想走开不过三分钟,再回来的时候桌上摆了一排空酒杯。

李英超看到他表情,伏在桌上吃吃地笑。

 

“Dry Martini,我在美国看人这么喝过,当时就想试试。”

毕雯珺无奈地坐下,“想吐么?”

李英超直起身子,晃了两下,摇了摇头。

“回去?”

还是摇头。

毕雯珺笑了一下,“你没必要。”

 

李英超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又好像酒精已经上头了,只是趴在桌子上笑。

 

 

晚上十点多,李振洋接到毕雯珺的电话。

“洋哥,你能来一下Queen’s么,小超喝多了。”

李振洋听岳明辉说了他们今晚约在酒吧,还很放心地窝在家画稿。

“怎么会喝多?”他语气不太好。

“你自己来看吧。”毕雯珺直接挂了电话。

 

李振洋睡衣都没来及换,套上羽绒服,抓上钥匙就往外跑。

 

李英超在酒吧里就开始吐,毕雯珺扶着他出来,李英超别着劲儿不想走,毕雯珺费了好大的劲儿给他套上外套,李英超一直吐,到最后干脆往地上一躺,也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吐。

李振洋到的时候就看见李英超倒在地上,手脚缩在一起,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什么。

 

快三个月没见到李英超,再见到人的时候他飞扬跋扈的小男朋友狼狈不堪地倒在地上,李振洋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疼的错位。

 

都是因为你。

李振洋,都是因为你。

 

他步伐错乱地跑过去,一下子跪在地上把李英超搂起来。

 

“小弟,”李英超在他手里,轻的像是没有重量,“小弟?”

“得给他弄起来,”毕雯珺在一旁说,“这么倒着又要感冒了。”

“你让他喝的?”

李振洋声音冷冷的,他把李英超整个环在怀里,不让毕雯珺碰。

 

“洋哥,”毕雯珺被他气笑了,“他为什么这样,他这样是因为谁你还问我?”

李振洋低下头,把李英超软绵绵的胳膊挂在自己脖子上,把人抱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李英超一直在说,凑近了听才听到他在说什么。

他只是不停地这么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叫个车,”李振洋示意毕雯珺。

 

晚上这个时间酒吧街上叫车要等好久。

 

李振洋抱着李英超,把人揽近一点,用自己的嘴唇去擦掉李英超满脸的泪水,

“没事儿宝宝,”他轻声说,“没事儿了宝宝,不要对不起。”

 

李英超紧闭着眼,像是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一样,仍然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你一直跟我说他还好。”

李振洋知道李英超醉了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没法让李英超停下,又觉得心里什么东西翻滚的难受。

“他就这么跟我说的,”毕雯珺耸耸肩,“他跟你都不联系,能跟我说多少。”

“小尤也说还好……”李振洋握紧李英超的肩膀。

 

毕雯珺在心里叹口气。

“那能好的了么……你这不自己骗自己么。”

“你怎么能让他喝这么多!”

李振洋没处撒火,只能逮着谁就是谁。

 

“我哪儿让了,”毕雯珺只感觉无力,张嘴结舌也不知如何反驳,“……没拦住。”

李振洋咬咬牙。

 

“你……应该上楼的,”毕雯珺摇摇头,“前两天,你应该去看看他。”

“他不想见我……”

毕雯珺甚至想直接走人。

“.……他不想见你把自己喝成这样难道是给我看啊?”

 

“车来了,”毕雯珺指指路边,“你俩先走。”

他过去帮忙把车门拉开,李振洋上车前低声说了声“谢谢”。

 

李英超在车上时一直很乖巧地窝在他怀里,只是还是时不时蹭他两下,又说一句,对不起。

 

李振洋只觉得他每说一句,自己心脏就被刀刺一回。

 

哥哥是混蛋,你不要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

该是我对不起。

 

回到家躺下以后李英超又吐了几回,李振洋想给他擦身,李英超却怎么也不配合。

 

“小弟,”李振洋拿着热毛巾轻轻叫他,“小弟,是我,是洋哥。”

 

李英超努力睁开一条缝,眼睛红红的,水汪汪的,像小兔子。

看清李振洋后又哭了,又在说,对不起,对不起……

 

李振洋被他弄得没办法,把毛巾甩在一边儿,去吻李英超的眼睛。

他的脸颊也湿漉漉的,他哽咽着告诉弟弟,没关系,没关系,回家了。

 

李英超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没听到,终于睡着了。

 

 

李振洋没敢睡的太实,早上李英超一动他就醒了。

 

李英超皱着眉头看他,又打量四周,然后缓缓起身。

宿醉后头疼,他坐着垂着头缓了一会儿。

李振洋张张嘴想叫他,最终还是没出声。

 

李英超站起来,脚步虚浮地往卫生间走。

 

“小弟。”

李英超顿了一下,闷闷地说,“我洗澡。”

 

李振洋窝在床上等他出来,只觉得心慌,想抽根烟又怕李英超出来闻到味道,坐立不安。

 

李英超很快从卫生间出来,也不去看李振洋,径自去衣柜里拿了套衣服换上。

 

“你去哪儿?”李振洋看他在穿鞋。

“回去。”

“回……哪儿?”

“……老毕那儿。”

 

李振洋终于点燃了手里的烟。

 

“你就打算住他那儿?”李振洋把一口烟使劲儿吸进肺里,“他回学校住了吧?”

李英超不答话,回身看着他。

“也不好总麻烦人家,”李振洋起身弹烟灰,“老岳说是给你收拾了个屋。”

 

李英超僵硬地蹲下系鞋带,开门前说了一句,“知道了。”

 

 

李振洋维持着李英超出门时的姿势,抽完了手里的烟。

然后他掏出手机,给岳明辉打了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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